文/本刊编辑部
[编者按] 日前,本刊编辑部就神学与生命敬虔的关系访谈了刈稼(笔名)弟兄。刈稼弟兄出生于60年代末,86年开始参与服事,94年前往海外某神学院读书。他成长于一个传统、敬虔的家庭教会,在刚开始接触神学时曾有许多的挣扎和痛苦。在不断地反思和寻求中,他终于在两者之间取得了平衡。99年,因看到教会的需要,刈稼弟兄开始推动神学教育工作。这样一位肢体的经历,深具代表性。很多家庭教会至今在神学和敬虔传统的关系方面仍存在巨大张力和疑惑,盼望通过这一访谈和分享,能给弟兄姐妹带来一定的帮助。
问:家庭教会的传统轻视甚至排斥神学吗?
刈稼:不能这么简单的定义。这方面以前我也不明白,后来才发现其中有历史的因素。19世纪自由主义神学在西方泛滥,占领了西方绝大多数的神学院,因而之后来到中国的宣教士,有相当一部分人受其影响。基要主义和自由主义神学之争在二十年代之前就有萌芽,到二十年代清楚地显现出对立的阵营。当时有一批中国教会的领袖,基本上也都是自由主义神学的背景,中国一些大的神学院,包括一些宗派性的神学院都被自由主义神学所影响。但我们的父辈以及影响他们的长辈,像王明道、倪柝声、贾玉铭、杨绍唐这些人,都是接受保守的基要主义的信仰,他们坚决抵制自由主义神学。
所以,为何后来家庭教会的属灵传统不看重读神学?其实背后有一个危机意识,就是对自由主义神学的排斥和防范。比如宋尚节在纽约协和神学院里被当成疯子送进了精神病院,这段经历被写进《宋尚节传》里,而那时《宋尚节传》是影响很大的一本书。我们从上一代或者说从那个时代所传承下来的一些观念是:神学是危险的,神学把人带向不信神的道路。这个很需要讲解清楚,不然就会以为家庭教会一味地反神学,而忽视了其中深刻的历史渊源。
问:那您觉得家庭教会的属灵传统是什么?这个传统对您个人有怎样的影响?
刈稼:如果要定义家庭教会的属灵传统,首先需要思考其中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传承。我们父辈的身上经历了整个家庭教会在中国的成长历程,那他们的属灵观、属灵操练,以及生命表现又被什么因素所影响呢?了解这些我们才能来看家庭教会的属灵传统是什么。我觉得影响他们的因素之一,如前所述,是基要主义的影响,这也带来一种结果,就是注重敬虔。这个“敬虔”不是一种律法主义精神,而是当一个人面对圣洁的神的时候,他不能不敬畏和虔诚。一个人的生命不和神产生关系,那他所谓的敬虔只能停留在表面——律法的层面。
所以我觉得家庭教会的属灵传统,首先是有一个基要主义信仰的脉络支撑着,而基要主义是因为对神有一颗敬畏的心,敬重神的话语,所以要持守信仰;其次就是十架道路、十架精神,这是在特殊的时代里熔炼出的。在接连不断的“运动”中,你若想忠心持守神的话语,不愿失去敬虔的属灵生命,不愿得罪圣洁的神,就必须付上代价,受苦,受逼迫,被对付,甚至牺牲生命。那时没有灰色地带,只有黑与白的选择,神给这一代的长辈预备了一个特殊的环境,来历练他们的生命。我很难用一句话定义家庭教会的属灵传统,但我能看到的是因着对神话语的忠心,也因着要与圣洁的神保持交通,他们不能不敬虔,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就预备付代价,所以十架道路、十架精神成为这一代人所走过的路程中很清晰的记号。
成长在一个传道人的家庭中,看到也经历到父辈们的生命、见证,以及他们的生活,耳濡目染,深受影响,对我来说这是很大的恩典。但父辈的经历不是通过仿效就能成为自己的经历,重点在于他们与神的关系要变成我自己与神的关系。上一代对信仰,特别是对重生得救极为看重,而在重生的过程中又很看重对付罪的态度,我觉得这些方面是培养对神敬畏之心的重要原则。可能从某种程度来讲会显得太过苛刻自己,但他们对神的敬畏态度于我实在是一个非常宝贵的影响。
问:当初为什么会去读神学?
刈稼:我当时并不清楚读神学的好处。我在教会服事,在服事中成长,就发现装备不够。那时看过一本《慕迪神学手册》,不过啃完之后也还是不甚明了,看不太懂。小时候,家庭教会一个很清晰的观念是:我们什么都不需要,把圣经读好就行了。我发现自己比较笨,圣经也读不好,也搞不明白,所以就很希望装备、学习。在我读神学以前,中国教会有一段时期在“是否一次得救永远得救”这个问题上有过很大的争论,并且产生了很大的分裂,而爆发争论的核心地区就是我父亲服事的地区。因为观点不同,很多丈夫与妻子要离婚,婆婆和媳妇要分家。面对如此激烈的争论,我被激发去寻找、思考和认识,但是发现自己掌握的太少,很多问题想不通,搞不明白,所以渴望有进深的学习。当时因着父亲和长辈们的鼓励,又有神特别开的路,我就去了。
问:读神学对您最大的冲击是什么?
刈稼:我在神学院读第一个学位是四年时间,第一年最痛苦,冲击很大;第二年有抗拒;第三年才发现其中重要的地方;第四年真正享受到了,但是要毕业了。刚开始老师会拆除你的一些传统观念,比方说,你祷告两个小时就很属灵吗?你每天四五点起来晨祷就表示你很敬畏神吗?八九十年代的农村教会,晨祷是很重要的操练,而且那么火热,也看到圣灵的工作,所以这时心里会自然生出排斥。那时老师推荐我们读约拿单•爱德华滋的《宗教情操真伪辨》,其中谈到一些属灵复兴的现象,并有很深的剖析。我看的时候真是阵阵冷汗,很多的东西要面对。开始读神学的时候会发现有许多自己继承的传统,从前没有很深思考过,但当你真正地思考时会带来很大的冲击,这种冲击使你想要坚决地捍卫它,但是你也知道其中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我一开始面对的最大挑战在属灵观上,我们在传统中可能受到的一个影响,就是属灵和属世的对立二分法。祷告、读经、服事、探访或者去教会崇拜……跟事奉神、追求神有关系的,就叫属灵,另外的就不属灵。以前认为工作是“世界上的事情”,就是为了养家糊口,若工作和教会服事在时间上冲突了,就祷告希望能生病,可以请病假出去服事。
这也影响到对属灵操练的认识。传统的敬虔操练的危机在于容易落到律法主义里面去,这是我自己回过头来反思的。需不需要有规律的属灵操练?当然需要有,但我也很明确的说,有规律的属灵操练并不表示你属灵,并不表示你和神的关系好。同样,有些情况下你不能按着这个规矩进行了,也并不表示你不属灵。但我第一年的挣扎就在于原来的生活模式被打破,属灵习惯和操练全然被打破了。功课很重,压力极大,还有许多学校规定必须要做的清洁管理工作,从早晨六点钟起床铃响起一直忙到晚,还得熬夜看书。这样早起晨祷的果效很差,很多时候跪在那里,人却在打瞌睡。虽然每天都在看圣经,但看的时候是为了完成功课,有压力,没有以前读经时享受的感觉。我就问自己,来这里干什么?来读这些书?被学校的规矩限制着?没有时间安安静静地灵修祷告,没有时间咀嚼享受神的话,好像跟神的关系疏远了,那我读神学干什么呢?读神学本来是为了更好的爱主、亲近主,可我到底在追求什么,在追求知识吗?
问:那您后来是怎么突破的呢?
刈稼:一年的挣扎之后,我开始转变,就是以敬拜的态度面对自己的生活——带着敬拜的态度参加晨曦礼拜,带着敬拜的心情扫厕所……当你重新调整的时候,每件事情里都有着向神的赞美,向神的敬拜。我发现这个过程就成为我的属灵操练。当然不是说一直都处于较好的状态,有时功课压的实在是受不了,有些琐碎事情又不能不做,我心里的怨恨就出来了,一怨恨就整个摔下去,真是一塌糊涂。所以,在这样的经历里我才发现,原来不是说离开人群读经祷告那才是属灵,或者在教会里事奉才是属灵。虽然并非在每件事里都存着服事主的心,就能够敬拜主,但这个操练对生命能够真正产生突破。其实生命里的每一刻都在经历到真正的属灵。
律法主义的东西需要依靠圣灵内在的引导才能突破。人往往会做出两个极端的反应,一种反应是透过一套规则、系统去达到属灵的目的,这还是靠自己来属灵;另一种则称,属灵的实在意义在你的内心里,在和神的关系里,就是圣灵内住带来的引导,所以外面吃什么喝什么都不要紧,怎么做都不要紧。这两个都是偏向于极端,容易带来危机,这是我们需要去平衡的。我觉得真正的敬虔是因为在圣洁的神面前而不能不产生的自然而然的自洁和敬畏的态度。若我们这一代的人并不能真正与神建立关系,我们的属灵敬虔是定位在“师傅”身上,或者这些属灵长辈的身上的话,那这样的属灵敬虔恐怕会成为枷锁,可能成为新的律法主义。
问:听说您最终在敬虔传统和神学学习之中找到平衡,您是怎样寻求的?
刈稼:这是一个不断反思的过程。我的一位老师给神学下了一个非常好的定义,就是“神学是信心经历的反省”。没有人是把圣经完全研究透了才信主的,基本都是先被神的大爱摸到,悔改接受主,以后在经历神的过程中越来越多的认识神。贾玉铭老牧师说过一句话:理性要灵性化,灵性要理性化,与我刚才说的“神学是信心经历的反省”是一个内容的两种表达。信心经历是灵性化的,反省的过程是理性化的,但反省的时候你要转化到信心经历上去。
当我们已经有了一个信仰的基础,在学习神学的过程中,是在反省,从知识上讲是一个系统化的过程,从生命的造就上,其实是引导你走向一个更深的奉献。当认识到这位神原来比自己以前认识的伟大得多、超越得多、丰富得多的时候,你不能不向他产生敬畏和敬拜的心,你真是愿意把自己更深的奉献。而这样的奉献,超过了那种在培灵会中被激动的奉献。这是读神学对我另一个很深的意义。所以我不太鼓励那些刚刚信主的人,或说在教会还没有成长多久的人去神学院读神学,他应该在教会打造好基础后再出来读神学。我读神学之前,做了十年的青年团契主席,虽然实际上都是带领我们的一些长辈在做事,我只是打杂,通知、安排聚会、探访……但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操练。我觉得在教会中成长的这段时间非常重要。另外,长辈们强调的蒙召也是很重要的,不是说自己大发热心,就可以去做传道人。记得有位长辈常说一句话:“神的工人没有志愿者”,他是说传道人必须要蒙召。
这四年我的确感受过冲突挣扎,但实际上是不应该冲突的,所以我的感觉是错的。圣灵在其中调和,引导我。当我开始寻找的时候,过去很多经历在操练中反映出来,在冲突的过程里不断的被整理,被理性化。在反省信心经历的过程中,我发现与神的关系更加踏实,更加牢固。当然也有很多学到的知识是以前并没有经历过的,比如说宣教学等,这就要到以后的事奉中再经历了。先学习再经历,好处是犯错以后找得出毛病在哪儿。所以这是一个正常的螺旋上升的过程。这个平衡的过程不是那四年所能完成的,出来服事后我有很多的经历和挑战,犯很多错误,但是在错误中才体会更深。
问:那您现在如何来看神学与敬虔的平衡关系呢?
刈稼:神学课程包括了圣经神学、系统神学、历史神学,还有实践神学,诸如像宣教、教牧、辅导、基督教教育等等。系统神学是把圣经中有关神的启示作出归纳和分类,然后再加以整理。整个神学教育也是根据神的启示来看事奉中所需要的方方面面,把它再划归为一些不同的科目。神学教义重要不重要?当然重要,它就好像是一个人的骨架,但若只是骨架,就算再加上圣经神学、教牧学等等,充其量就是把这个骨架再填塞得丰满一点,但还是一个死的架构。必须要有生命才能成为活人,那这个生命是什么?就是保惠师圣灵在我们里头,作主掌权引导我们,这个生命就是圣灵掌管的一个活的生命的表现,这是必须的。其实圣灵的工作就是让神的话语在我们的心里动工,让我们更明白真理,圣灵绝对不会离开真理单独工作(约14:26)。所以属灵生命和神学教育的结合很重要,只谈生命敬虔爱主,却不注重真理建造,就容易出偏差。
中国家庭教会对神学教育的重视差不多是在2001年到2003年期间开始转变的。什么缘故呢?主要是因为“东方闪电”。当“东方闪电”大举进攻的时候,我们发现家庭教会,包括许多很有影响力,很有能力,生命也非常好的带领人都倒掉了。为什么?因为他分辨不出来,他发现东方闪电讲的也有道理(其实都是断章取义的解经),再看他们也很敬虔,非常地刻苦,然后就迷糊了,当他进去后发现不对,再出来就困难了。所以经过了异端的大举扫荡,教会开始反省,才发现在真理上真需要建造了,包括对圣经的解释,正确的释经就带来正确的教义。我觉得差不多在03年之后,中国家庭教会发生了一个大的转型,开始重视神学教育。
问:现在新兴的城市家庭教会在神学教义方面挺追求的,您怎么看待这个神学教育热潮呢?刈稼:应该从一个正面的角度去看待,是一件好事。上帝太伟大了,单单从他在圣经中对自己的启示去认识他,就足以让你兴奋一辈子。但如果不经过生命的调和,它充其量不过是满足了你求知的好奇心。在经过生命的调和之后(其实这是圣灵在生命中的掌权和管理),这些真理就变得有力量了,对你的生命产生影响,对别人的生命也会产生震撼。如果只偏重神学教育,某种程度满足了人的热情和需要,但也会出现另外一个危机,就是骄傲,因为“我”懂了很多神的事情。所以必须回到生命里,回到圣灵在你生命里掌权的那一个实际里,才能够平衡。
神学是信心经历的反省,在经历神的过程之中要不断地反思,反思就是回到圣经,此时才找到“原来如此”。可以从这个对神学的定义里,思想我们今天的神学到底是在做什么。我们不是在用神学规范教会,神学教育是在服事教会,是把教会中的经历再一次带回到上帝面前,透过神的话语来归纳、反省、总结,然后将所得着的重新再传递分享。这不只是针对现在的教会,或者过去几十年的教会,我们知道教会是宇宙性的,这样的反省过程从初期教会一直传承到今天。
问:说到传承想问您,今天的教会有继承过往家庭教会属灵传统的必要吗?如果要继承应当怎样继承呢?
刈稼: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问题,答案是:肯定、必须要继承!第一,从没有一个教会是横空出世的,我们就是一个继承者,从初期教会直到如今,我们信仰中所确定的教义,我们教会的崇拜仪式等等,这些都是继承。教会是在历史中成长起来的,神也在历史中工作。第二,过去几十年,中国教会在那样一个处境中走过的这段路,奠定了今天教会复兴的基础,我们怎么可以把它给丢掉呢?神定意让中国教会行过这段死荫的幽谷,再带领中国教会经历今天的复兴。那明天呢?我们要去向何方呢?事实上,中国教会的今天是和昨天紧紧结合在一起的,同样,明天的路也是取决于我们的今天和昨天。这样看来继承就是必须的。
但应当怎样继承呢?上一代人的经历就是黑和白两个选择——信或不信。当他们选择了信,那就是预备着舍弃一切,前途没有了,财产没有了,家庭被破坏了,自由也没有了,甚至生命都没有了,但是从某种程度上看,这样的选择比较简单。我们今天传承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黑和白的选择呢?是不是当年他们进监狱,所以今天我们也要想办法造反,被关到监狱里,这才是十字架的道路呢?处境的不同带给我们新的反思。在我们今天的选择里,已经加上了另外一个灰色地带,这个时候我们怎么面对传承?
我觉得原则是在任何时代都不会改变的,十架道路在任何时代都不会改变,上个时代十架道路是愿意选择主所喜悦的,受苦受逼迫也在所不惜,我们这个时代所面对的,也仍然是这个选择:肯不肯选择主所喜悦的,而有所舍弃。现在,这个“舍”可能包括了职业的选择、钱财的选择,婚姻的选择,或者是自己的事奉中所应合理得到的东西的选择,我们可能有更多的机会、更多的空间,合理的、应该得到的,但为着主的缘故你能不能舍呢?这可能是今天十架精神的一个表现。
所以家庭教会的传统我们一定有必要继承,但这个继承不是经历的简单复制,而是从经历里结合、回到神的话语,找出那属灵的原则。当然,这属灵的原则不是凌空架在上面,而是一代人有血有肉地经历过来的。把自己的生命经历与十架融在一起,就变成有血有肉的见证,活了。传承是一个过程,我们需要去反省,从我们上一代人的许多经历(包括我们和前辈交通的过程中所产生的经历),去反省、归纳、找出原则,然后在我们自己身上,在我们的教会、我们这一代的弟兄姐妹中间去传递。
问: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推动神学教育的工作?当时为什么有这样的选择?
刈稼:做这个工作最早是一个梦想,有点是痴人的狂梦吧。在神学院第四年我享受到神学给我带来的帮助,接受教导的过程中我发现自己里头整个经过了一番更新,我觉得应该有很多人像我一样需要,所以我就很想回来推动神学教育。1999年我回到国内热情高涨地开始,神特别地预备了一些同工,包括一些神学教育家,对我鼓励、支持。所以,神也用了一个人的热情,不过神也要对付这热情。记得99年一次课程结束之后,很快就发现自己捅了马蜂窝,批评铺天盖地而来,那是非常大的担忧——神藉着患难亲自地炼净中国的教会,现在怎么又把魔鬼的道理塞进来了?自己受了很大的打击,但是现在回头来看这是神的祝福,因为让我晓得这原来不是你的热情能做的事,是神在做事,你算什么?后来也是神的带领,逐渐才发现原来这是神自己要做的工作。
问:您进行了这么多年的神学教育,觉得其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刈稼:我的感觉是:知识的学习相对容易,生命的塑造非一朝一夕。换句话说,神学教育里肯定看重知识的教导,但若没有一个成熟的生命来承载这些知识,那这个神学教育会是失败的。神学教育里生命的塑造非常重要,这是基础,在这基础上再有了知识的加增,那他会越来越丰满,但若生命的根基没有扎稳,基础没有打好,那知识增添越多,恩赐越彰显,可能他给教会带来的麻烦就越大。
知识的学习是可以衡量的,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但你很难量化生命的标准。扎稳生命根基很难,在具体的做法上,你所能做的就是培养、传递敬虔的心,看重建立对神敬虔的态度、敬畏的心。如果说神学教育是为教会培养工人的话,你就要问教会需要什么样的工人,教会会需要一个头脑丰富、知识充足、口才良好,但是品格不佳、性情乖谬、热衷争论的人吗?恐怕这样的人进到教会只是教会的麻烦,而且他一旦站在领袖的位置上,那会使信徒们遭殃的。所以,虽然生命的成长在乎他与神的关系,但我觉得至少在这个训练的过程中,进行训练的人、带领的人很重要,你至少要给他提供操练的环境,要反复的强调,让他明白一个敬虔的生命是多么的重要。
问:那您怎么在具体的课程设置和教学之中来落实这些看见?
刈稼:在课程设置上需要很多智慧,在教育中有两种影响力:一种是正式的影响,透过一种模式、一门课程、一个规定的时间表的操练,等等;另一种是透过生命的交流而产生的影响。我觉得这两种影响都应该考虑用在神学教育里面。第一,比方说在属灵的传承方面,今天神还留给我们一些属灵的资产,就是很多长辈还在我们身边,请他们来到我们中间,是一个很好的影响。可以请他通过一些特会分享,但若他不一定来讲道,却很乐意一起住一段时间,那也是一个非常宝贵的影响。第二,就是老师,教导的人很重要。教导的过程就好像是以知识、真理为载体,承载着你的生命进入另一个生命里。哪一个老师对我影响大,他的课程我一般会学得好一些,这就是一种生命的影响。教导的人很重要,他对神的态度,他和神的关系,他自己在敬虔操练上实际的情况,直接会影响被教导的人。第三,要有一些实际的操练,还是要有一些规矩,就像刚才介绍的,我在神学院虽然刚开始是痛苦,然后是排斥反感,但再后来是甘心乐意的顺服,这是一个生命塑造的过程。一起灵修,禁食操练,小组团契、祷告会、访祷等等,这些都能帮助他有操练的机会。当然,改变人心的还是圣灵,不是靠这些规矩。但是规矩给他提供了一个机会。还有就是推荐读一些属灵人的传记,很多时候传记会对我们产生巨大的影响。
问:那您又怎样将神学教育和生命敬虔的平衡落实在教会的牧养中?
刈稼:真正的影响是一个生命影响生命的过程,我将圣经中的三句话作为座右铭来思考、反省。第一是主耶稣基督的道成肉身,你不是站在一个高高的位置发号施令,而是在他们的中间跟他们一起走,经历这些痛苦。(这里提到的道成肉身不是指文化性的因素,三自强调道成肉身,却将基督的救赎、中保身份剔除掉了,只保留文化性的因素。)主耶稣的道成肉身是在事奉中,这是一个生命实际的表达,你所明白的真理,怎样实实在在活出来?耶稣基督的道成肉身是把真理融汇在生命里头,又对弟兄姐妹倾倒出来。
另一个是施洗约翰讲的“他必兴旺,我必衰微”(约3:30)。在启示的过程中施洗约翰的身份是先锋,但从实际事奉的地位来讲,当耶稣基督“刚刚出道”的时候,他已经是被众人认可的先知,而且耶稣还是他的表弟。从某种情况来讲,站在这个位分上,大家都干“同一行”,同行相弃是自然而然的倾向。然而,当门徒们跑去和施洗约翰说,人都跟着耶稣跑了,他没有听众了,此时施洗约翰却说:“他必兴旺,我必衰微”。我觉得在教会事奉中、牧养中,人最难的就是放下自己,最难的就是看着原来比他差的、弱的人会越来越比他好,这也是一个实际上的挑战。
第三是保罗说的“你们该效法我,像我效法基督一样”(林前11:1),如果单看“效法我”,保罗真的挺狂,但是后面一句“像我效法基督”,这是真正的生命。在教会里,其实我们每一位同工、弟兄姐妹、包括传道人他都会有跟随的人,这样才是一个健康的教会,一个不断生长的教会。但你是把他带去哪里,是把他带到你面前还是基督面前?跟随的人一定是从你身上看到基督。“道成肉身”,“他必兴旺,我必衰微”,“效法我,像我效法基督一样”,其实是可以把神学教育和教会牧养结合在一起的很重要的几个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