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约翰
近来跟一位系统神学教授上名为“赖特的神学”(Theology of N. T. Wright,Wright港台常译为赖特,大陆有时译为莱特或怀特)的选修课,同时系统了解了“保罗新观”的主要内容和发展历史。赖特被誉为“当代卡尔·巴特”,对当代保罗神学研究有极大影响,在港台的影响力可用“席卷”来形容。[1]赖特认为我们福音派的保罗研究没把保罗放在一世纪犹太教上下文中来进行。在他看来,保罗一开始就是信独一真神的,而一世纪犹太教并没靠行为称义。所以,在赖特心目中,保罗是一位虔诚的耶和华信仰者。保罗的归正并不是从律法到恩典,而是加上了耶稣就是耶和华所差派的末世使者和耶稣就是王和主这样的末世论观念而已。换句话说,保罗一直就信神和拜神,他的神观也没错,只不过有些盲点;他的归正就是把原来的盲点扫除,然后重新对接。因此,赖特认为保罗的称义观并不是披戴基督的义,而是重新认识与维持自身在圣约群体中的地位。
“赖特和卡尔·巴特一样,再往前走半步,就很可能成为普救主义者。二人不一样处在于:巴特完全反对普遍启示;赖特正相反,他骨子里要把特殊启示拉到普遍启示的位置。所以,巴特在‘二战’后‘反文化’的历史氛围中出名,而赖特在当前‘崇文化’的潮流中受宠。”
这位教授有一次在课上总结时这样说。
这话对我来说不啻晨钟暮鼓!当前教会确乎有过于“崇拜”文化和普遍启示的潮流。赖特也算是应“时”而生。
不只是赖特,我们难道就能免受影响?
先别说我们,就是大名鼎鼎、被主大大使用的提摩太·凯乐牧师,近年也常受批评,说他的神学尤其福音策略或多或少受当前后现代文化影响。[2]
我并不同意有些人对凯乐牧师过于激烈的批评(更不认可有人认为他是假教师),但细读这些评论,觉得有些观点很有道理。这些不同声音有时特别提醒我们要注意像洪水猛兽一样盘踞在教会和头脑深处的文化毒瘤。一不小心,我们很可能就中毒。我们必须以圣经为唯一准则来衡量一切言行。无论是谁,都没有越过圣经而不准受批评的特权!
使徒彼得那么伟大,在这方面不也照样犯错吗?根据加拉太书2章记载,他本来跟外邦人一起吃饭,但割礼派的人一到,他马上就露出受犹太教影响的倾向,站起来就要走。保罗毫不客气地当面批评了他,他也虚心接受了批评。要不,福音真可能在加拉太教会被更改:外邦人要先变成犹太人,才能成为基督徒!
我自己刚信主时,深受教会中反智倾向影响。尤其是倪柝声的灵、魂、体“三元论”,特别对我口味,我也把思想、情感、意志当成“属魂”的,而把“良心、直觉、交通”当成“属灵”的。后来,我才知道倪柝声是受宾路易师母影响,而宾路易师母是受希腊文化影响。而倪柝声神学最大的危险是有把人的灵和圣灵混同的趋向,这又受中国文化传统影响。我们中文和合本翻译,最不好的翻译之一就是把大量原文“属圣灵”翻译成了中文“属灵”(比如林后3:8);结果,就助长了这种错误倾向。
再后来,我学习改革宗神学,又受到过教会中崇智倾向影响,慢慢地有以神学取代圣经的倾向。我甚至设想过教会讲台只讲要理问答。再后来,我个人学长老制体制,也有看重体制建设过于教会有机体建造和生命成长方面的失误。
不管是崇智,还是反智,其错误根源有二:第一是没有处理好特殊启示和普遍启示的关系。巴文克在四卷本《改革宗教义学》(迄今尚无完整中译)中说不可把普遍启示看得过高,但也不可看得过低。我们的错误在于要么看得过高(崇智),要么看得过低(反智);第二是没有处理好关系性真理与命题性真理的关系。信基督教首先是信基督,我们的首要是与基督建立活的关系。这是我们的根本。但圣经从没止步于此,而也强调我们的信仰是纯正话语的规模,是一整套真理的模范,也是命题性真理。所以,基督教是活的关系,但也是命题性的世界观,也是神学和教义。我们强调关系性真理是可以的,但过于强调了,就成了反智。我们接纳命题性真理大有必要,但过于强调,就成了崇智。
所以,加尔文才说神学是敬虔的学问,需要与神面对面。在他看来,神学若不浸泡在祈祷的泪水中,就成了头脑中嘎嘎作响的知识,那就会很危险![3]清教徒也才特别强调默想。他们说:默想就是对自己的心灵严厉地讲道。[4]对我来说,默想是一个难得的把命题性真理转化为关系性真理的细嚼机会。否则,我们很可能头脑中一大堆概念,对神却毫无敬畏。
话说回来,我倒也能理解赖特们的某些“苦衷”。我们必须借助普遍启示作为接触点来跟文化对话,好把福音传出去。但正是在对话中,我们很可能不知不觉就有了致命妥协。
唯一的办法,是随时回到上帝永恒不变的古旧福音和永恒圣经面前!我们一方面要对着自己的心灵严厉地讲道;另一方面,我们也求上帝在我们周围多多兴起像敢于批评彼得的保罗那样的肢体们,让上帝藉着他/她们把我们带回到那永恒不变的真理面前!
[1] 可以参看如下两个网站:http://ntwrightpage.com 与 http://www.chioulaoshi.org/JESUS/wright.html。
[2] 可参阅Iain D. Campbell 与 William M. Schweitzer 主编的 Engaging with Keller: Thinking Through the Theology of an Influential Evangelical (Grand Rapids: EP Books, 2013) 及E. S. Williams 所写 The New Calvinists (London: The Wakeman Trust, 2014)。
[3] 读者可参看这本非常精彩的书:Burk Parson, ed., John Calvin: A Heart for Devotion, Doctrine and Doxology (Lake Mary, Florida: Reformation Trust, 2008)。
[4] 我特别推荐一本这方面的好书和新书给大家,英文亚马逊网站可以买到电子版:David W. Saxton: God’s Battle Plan for the Mind: The Puritan Practice of Biblical Meditation(Reformation Heritage Books: 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