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伯克•帕森斯(Burk Parsons) 译/超雪 校/非比
麦克•霍顿(Michael Horton)是一位丈夫、一位父亲和一名牧师。他还是一位教授、一名编辑和一个多产的作家。当读到他那长长的学历表时,你可能会产生这样的印象:他是个住在象牙塔里的神学家,没有什么时间,也不关心别人。但这和事实却远不相符。他是我有幸认识的人里面更关心他人和更真诚的人之一。1999年我在芝加哥第一次见到麦克,他站在詹姆斯•蒙哥马利•博伊斯博士(James Montgomery Boice)的身旁。那时我们还没什么共同点,但现在我们至少有了一个:我们都是改革宗杂志的编辑,而且对这项工作我们都乐在其中。
我最近有机会采访了麦克。同行的还有利戈尼尔事工(Ligonier)的执行副社长克里斯•赖森(Chris Larson),我们的交谈被记录下来。我们花了好几个钟头讨论了各种事情,从苹果手机的好处到优质咖啡的重要,还讨论了各种人,包括赖特(N. T. Wright)。关于进行采访的目的,我希望的是蒙主使用,藉着祂在教会中兴起的服事祂的人的智慧,来帮助建立和装备祂的子民。
麦克•霍顿博士是加州威斯敏斯特神学院梅钦教席(J. Gresham Machen Professor)的系统神学和护教学教授。他是《现代改革宗》(Modern Reformation)杂志的主编和“白马客栈”(White Horse Inn)电台节目的主持人。他同时是加利福尼亚州桑提地区的联合改革宗教会副牧师,也是二十本书的作者,包括《将奇异归回给恩典》(Putting Amazing Back into Grace)、《更好的方式:重新发现以基督为中心的敬拜戏剧》(A Better Way: Re-discovering the Drama of Christ Centered Worship)、《盟约神学概论》(Introducing Covenant Theology)、《没有基督的基督教》(Christless Christianity: The Alternative Gospel of the American Church)和《被福音支配的人生》(The Gospel Driven Life)[2]。
上世纪80年代末,霍顿博士创办了一个叫做“基督徒宗教改革联合会”(CURE)的组织。这个组织的目的是提醒美国的福音派记住,他们是扎根在圣经以及在更正教改教运动中恢复的丰富的信仰与实践中的。他们最早想要扩大影响力的一次努力是1990年电台广播节目“白马客栈”的开播,主持人是麦克•霍顿、金•里德尔巴格(Kim Riddlebarger)、罗德•罗森博拉德(Rod Rosenbladt)和肯•琼斯(Ken Jones)。1992年,这个事工开始出版期刊《现代改革宗》,将永恒的基督教教义应用于当下的问题。
伯克•帕森斯(以下简称伯):请告诉我一些你家庭的情况。
麦克•霍顿(以下简称麦):我有一位非常非常好的妻子,她对我的关怀照顾是我不配得的。我还有四个孩子,我也可以如此评价他们。他们分别是六岁和七岁,都是很棒的孩子。他们中三个年龄相同——是三胞胎。詹姆斯是老大,他比三胞胎大一岁半。
伯:请列举一些人们不太熟悉,但对你这些年来的生命和事奉非常有帮助的书。
麦:卡帕多西亚的教父们:纳西盎的格列高利、尼撒的格列高利和凯撒利亚的巴西尔——这是两兄弟和他们的一位好友——他们对于形成早期的三位一体和基督论的种种论辩有着巨大的影响。很多基督徒,尤其是更正教基督徒从未听说过他们,但我们用的都是他们的语言,他们不得不艰辛地梳理大量概念上的难点问题,用以阐明信仰来对抗异端。他们用于表达三位一体和基督论教义所用的语言,成为现在我们认为理所当然的术语和范式——他们是了不起的三个人。
和很多基督徒一样,我是在时代论的背景下长大的,我们可以批判时代论,但毫无疑问的是,我从那些在达拉斯神学院接受训练的笃信圣经的肢体们那里学到了很多关于圣经和恩典的知识。我记得我把德怀特•潘特科斯(Dwight Pentecost)的《已成纯正教义之事》(Things That Become Sound Doctrine)一书从头到尾读了五遍。这本书影响了我,使我的思想向着系统神学的世界开启——那时它摆在我母亲的书架上,我把它拿了下来,我真的从中受益。当然,其中一些内容我现在会有不同意见,但当时它对我很有帮助。
我会推荐托马斯•古德温(Thomas Goodwin)的任何一部作品。我写了一篇关于古德温的博士论文,所以我读了很多古德温的书——它们总是那样虔诚,就像它们总是那样智慧与广博。古德温是一位非常感人的作家,和其他清教徒一样,他能够用图画描绘世界,用文字诠释圣经。
另外,我也推荐理查德•西比斯(Richard Sibbes)和威廉•帕金斯(William Perkins)写的任何著作,他们可能还没得到应有的关注,不过我很高兴看到约翰•欧文得到了更多关注。我也很感恩看到欧陆的神学家被更多地关注:撒迦利亚•乌尔辛努斯(Zacharias Ursinus)、卡斯帕•奥利维亚努斯(Caspar Olevianus)和其他人。
伯:你最近正在读哪本书或是哪些书?
麦:我刚刚读完查尔斯•泰勒的《世俗时代》,这本书真是很棒。我并不认同其所有观点,但这本书很有挑战性,是最有影响力的书之一,非常有名。我刚刚开始读另一本引人入胜的书。克里斯托弗•J•H•莱特(Christopher J. H. Wright)的《宣教中的上帝——展开圣经的宏大叙事》(The Mission of God: Unfolding the Bible’s Grand Narrative)。莱特是约翰•斯托得的国际宣教部主任,这本书是莱特的代表作。这不是一本仅仅关于宣教的书。他是在以弥赛亚为中心以及对宣教导向的关切下诠释整本圣经。神是真正的宣教士,我们是配角。这是一部伟大的著作。
伯:去年出版的图书中哪一本你想推荐给别人?
麦:要推荐的一本是你们的作者基思•马西森(Keith Mathison)刚刚出版的著作:《从古至今:揭示圣经末世论》。要总结整本圣经非常困难,但他做得很好。最近出版了很多重要的图书——一些对平信徒非常有用的资源。这是目前很令人鼓舞的一件事。很多人,从派博(John Piper)到狄马可(Mark Dever),到卡森(Donald Arthur Carson),再到凯勒(Timothy Keller)和史普罗(R. C. Sproul),他们还在写一些受欢迎的书,来吸引人们去更深地认识基督教信仰,而且这种累积的影响看上去在增长。我认为这表明了书籍的力量。书籍仍然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伯:你认为在教会历史的哪个时期,教会产生了最伟大的圣经解经?
麦:很难确定一个特定时期,因为总有好的解经家和不好的解经家。我的确认为最令人惊叹的是一些解经家现在还活着,有一些最好的注释是今天的人写的。
伯:我同意,我认为在过去的三四十年中出现了比我们在整个教会历史上所见过的都更好的解经——你可以再详细说明一下这点吗?
麦:(他们)严肃地对待语言本身,认真地思考上下文,真的把圣经放在历史背景下去解释。如果我们思想加尔文的注释,它们并不像讲道。他的注释通常是非常有条理的,但你会突然撞见一个金矿,那真的非常美妙。今天即使是最好的释经学者,改革宗的或是其他的,都感到非常有必要重视加尔文在这些注释上的工作。我们今天有一些最好的解经家,他们甚至不是加尔文主义者,但当我们思想加尔文的著作时,看到他早在16世纪就已经有这样的看见,这真是令人惊异。不过我认为在加尔文之后有很多解经家都对他的解经进行了改进。加尔文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但他的前辈并不是很多——而今天很多解经者有大量的有用的工具和更多的前辈,这使得他们可以做出更好的工作。所以我们一直是在持续建造。这真是惊人。
伯:你的第一本书是什么时候写的,你为什么要写它?
麦:《使命达成》,这本书后来改名为《将奇异归回给恩典》,由托马斯•尼尔森出版社出版。
伯:它是哪一年出版的?
麦:它是在我读大学二年级时出版的,我想一下,那是1984年。
伯:当你写这本书时是多大?
麦:我15岁时写的,詹姆斯•博伊斯(James Boice)非常好心地为这本书写了前言,那时我天真地认为它随时会出版,我十分惊讶托马斯•尼尔森出版社在我去读大学时真的将它出版了。这表明他们会出版任何东西(笑)。
伯:在出版时,这本书是像加尔文的著作一样已经改了五稿呢?还是依然是初稿?
麦:我15岁时写的初稿和《使命达成》的最终书稿有一些不同,但不是很多。但《使命达成》和《将奇异归回给恩典》之间有真正的不同。《将奇异归回给恩典》是一种更全面的处理——包含了更多的教义。
伯:你为什么要写这本书?
麦:我写《使命达成》这本书是为了我的家人,为了向他们解释我不是一个宗教徒。我发现很难清楚地阐述我从罗马书和许多伟大的改革宗解经家那里学到的东西。
伯:你最近在做什么?
麦:《被福音支配的人生》一书刚刚出版,它是《没有基督的基督教》的续篇,还有《主愿意》一书。在春季我会出一部系统神学,它现在正在编辑中。然后我打算写《被福音支配的人生》的后续,关于大使命的第三本书。
伯:你可以评论一下今天市面上有的各种类型的书吗?
麦:今天我们有许多很有深度的书。我还记得就在不久前,你都还找不到适合普通读者的某些主题的书,比如基督的十字架这个主题。你知道的,可能约翰•斯托得或是莱昂•莫里斯会出一本。现在则有了很多选择。所以一方面来讲,我认为现在市面上能提供给大家比以前更有深度的图书。但另一方面,还是不够有深度。好像还是有点这样:一切都必须是流行的,一切都必须是为大众的。
当我确实认为我们需要有适合广大读者的资源时,听到的事情让我有些不安,牧师们告诉我他们的阅读清单,而他们读的书通常和你们利戈尼尔网站的一般读者或是“白马客栈”的听众所读的是一样的。牧师本该被更优秀的图书牧养,以致能用好的教导去牧养他们的会众,通常他们的教导不会超过他们自己所读的。
此外,有一件事我希望能更擅长,就是优美的写作,而且我认为大部分作品都需要这一点。老一辈人更关注修辞,关注怎样叙事。我认为这是R. C.[3]的作品依然如此吸引人的原因之一,他能把事情讲述得清晰又优美,你也是如此(指采访者)。清教徒是这方面的大师。我想我们这些在成长过程中没有接受过很好的文科教育的人,我们的生活越来越被短信息控制,我们不会花很多时间去好好说一件事情。我们只为了传达关键点而说一些我们必须要说的话,我们不会赋予这些信息丰富的词汇,这也是我一直想在我的写作中提高的。
伯:我认为周毕克(Joel Beeke)在他的作品中试图保持这种优美的、描绘性的风格。他所使用的语言中有一种美,让你想要不断地往下读。
麦:我同意。这和他读了大量清教徒的书是分不开的。一方面,清教徒同时在朴实与简洁方面,或说至少在朴实的方面,是真正的大师。另外,他们还常常有一些奇妙的暗喻。他们使用文字就像是艺术家使用调色板,他们可以只是通过文字就将一整个场景建在你的脑海中。
伯:有没有一句特别的忠告被证明对你的生命非常有帮助?
麦:有,来自我的母亲。当我在读罗马书,以及刚开始读清教徒和改革宗作者的著作时,我总是到她面前问她很多问题(她是一位非常虔诚地阅读圣经的母亲),她会说:“我不知道。让我们来看看圣经。我们来研读它。”她使我对圣经的权威产生了一种带着好奇的尊敬。她帮助我明白圣经的确有着明确的答案,即使我们对于这些答案是什么的意见不完全一致。顺便说一下,当我们开始CURE项目时(“白马客栈”和《现代改革宗》杂志的前身),我的妈妈做业务经理,她自己开始了秘密的对囚犯的事工。她会用“护理包”把我们的文字材料偷偷带出办公室。每当有人问为什么供货减少了,她脸上就会出现心虚的表情(她是普鲁士人,那是她的两种表现之一),并说:“我们做这个是为了什么?”囚犯们称之为“乔妈妈的监狱事工”,而且当一个人要出狱时,她是第二个或是第三个被联络的人。哇,你的所有问题对我来说挺难回答的,我不是经常反思的人。
伯:我想向人们展示的是在所有的作品后面的那个人,那个在教授头衔后面的人。我希望这个采访能够真的激励神的百姓,他们能以近距离地看见你的生活和神如何使祂所交付给你的事工成形,也向你提供一个场合,在这里你可以向其他人传递你在生活和事工中学到的内容。
麦:我不觉得我是很有意思的人。R. C.有很多了不起的故事。他是像路德一样的人。
伯:有没有一些鼓励或是提醒,是你想对读到这个采访的基督徒说的呢?
麦:有件事我想提一下,年轻的基督徒们越来越强地意识到需要学习,特别是在那些发现恩典教义的人们中,这非常鼓励人。但在一些人当中仍存在着一种对正规教育的反感,这来自基要主义和一种普遍感受,就是好像你所需要的就只是坐在角落里拿着一本圣经,然后你就可以得出所有正确答案了;你不需要历史上众圣徒们的智慧,你不需要那些正活着的圣徒们的智慧,或是那些已离世的圣徒们的智慧,也不需要美洲的圣徒的智慧,或是非洲的圣徒的智慧,或是亚洲的、欧洲的、拉丁美洲的。这样我们会变得目光短浅。
你现在有机会可以为你一生的事工打下基础,所以不要专注于迅速地全部投入服事。首先你应该专注地当一个全时间的神学生,做学生是一个合法的全时间的职业。耶稣说马利亚选择了上好的福分,马大却忙着要服事耶稣物质上的需要,而且她想让耶稣责备她的妹妹没有来帮她。
伯:今天牧师们最需要听到什么告诫的话?
麦:别把福音视为理所当然的。不要假设你带领的人已经得着了福音,因为你没有,我也没有,我们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完全得着了福音。它是陌生的、奇怪的,是与我们的本性相违背的,每次我们听到福音时都是如此,所以我们需要一遍又一遍地去听,而且不是把它当一个口号去听,你知道的,(就像总是习惯性地听到):来到耶稣面前罪得赦免。查尔斯•司布真说,传扬基督并祂钉十字架。当保罗说,我曾定了主意,在你们中间不知道别的,只知道基督并祂钉十字架,保罗不是在说他就只是跑来跑去喊着“基督被钉十字架,基督被钉十字架”。他的意思是在整本圣经中,要么就是在预先宣告基督是那将为我们的罪死在十字架上并为我们的称义而复活的独一救主,要么就是在宣告祂已经来了。所以,当我们传讲从创世记到启示录的时候,不是讲我们自己的喜好,而是讲圣经的文本。我们必须得问,基督是如何做的。若祂能够在去往以马忤斯的路上向祂的门徒讲明,圣经中所有一切都是指向祂的,那我们也需要能够在我们的讲台上做到同样的事情。而且当说到我们的会众对于福音的认识时,你不要假设任何事情。在我们里面的本性是律法。我们不用告诉任何人,你必须要更好,你必须要爱你的妻子或你的丈夫,你不能不照顾你的孩子。你不用说服人们这些事情是正确的,他们早就知道了。
牧师们,你不是只说服你的会众去相信,而且是要一直对你自己传讲:福音不是太好了所以不可能是真的,福音实在是一个已经发生的客观事件,不管我是怎么看它的。其实世上最难的事情就是相信福音。
伯:今天牧师们最需要听到什么鼓励的话?
麦:那些清晨与夜晚都忠实地为神的百姓在主日预备筵席的人们,他们正如保罗论到提摩太所说的,是在神对百姓的拯救中与神同工的,这是极其崇高的地位。牧师们真的应当受到所有人的尊重,不光他们的会众,还有我们这些训练牧师的人。我们是牧师的仆人,我们训练牧师,但不表示我们高于牧师,我们在次序上排在牧师之后。我也是牧师,但我同样感到我在神学院的工作是对牧师的服事,因为他们是将军,他们是那些真正在外面、在战壕里率领军队和建立圣徒的人。牧师和教师,他们是基督给教会的恩赐。我想他们需要极其谨慎,不要把他们的研经变成工作。他们需要谨慎不要做执事或者改变某人决定的工作。他们需要极其珍惜他们的时间,他们要能够这样说:“我为我所牧养的人所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我的研经工作,以及我为他们的祷告。”让长老们去关心每个成员及家庭的灵性成熟,让执事们去服事人们物质上的需要。这不是说牧师需要分离出来,而是说那些非常忠心地做他们的研经工作,给神百姓的筵席准备饭食的牧师们,拥有这世上最宝贵的职分。
伯:今天平信徒最需要听到什么告诫的话?
麦:知道你相信什么以及你为什么相信。忠心地顺服你的牧者。尽可能地接受额外的基督教教育。做好准备可以回答那些问你的心中为什么怀有盼望的人,并且能够具有吸引力地、柔和地、清晰地向他们讲明。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一般的非基督徒对基督徒和基督教都有一种不好的看法,因为非基督徒看到了太多基督教外在可见的表现。他们需要接触真正的东西。他们不能分辨假货直到他们接触真品。
伯:从教义方面讲,今天教会在教义上面对的最严重的威胁是什么?
麦:我真的相信我们正在面对改教家们曾面对过的相同的教义危机,甚至从某些方面讲还要更糟,因为罗马天主教会从没有质疑过圣经的权威性或是圣经的无误性。这两点现在在更正教中普遍存在着争议,特别是在福音派中争议越来越多。如果我们连圣经的权威性和圣经的全备性都怀疑了,试图去明白我们相信什么及我们为什么相信还有什么意义呢?甚至谈论福音都毫无意义了,因为这个福音并没有权威性。这样的话,称义就会和以往一样是一种要去抓取的东西了。根据所有我看到过的研究,大部分美国福音派都相信得救是在神的帮助下自己救自己。“你要尽可能做得好”,这就是为什么耶稣不再被视作是唯一的道路、真理和生命。在宗教改革中,耶稣是救赎的唯一道路,这不是一件要去抓取的事情。宗教改革的争论点在于救恩是如何应用在我们身上的,但每个人都相信耶稣是拯救的唯一道路。今天,这一点已经不再是理所当然,我们不得不为之辩护。
宗教多元主义让我们更多注意到其他的信仰,这一点是好的,这使得我们更加清楚地知道自己相信什么和为什么相信。但宗教多元主义使我们更容易相信宗教和道德有关。它只关切怎么变得友好,只关系到怎样好好做,只是关于怎样彼此相爱。它不再是关于神怎样介入人类历史,取了我们的肉身,死在十字架上,第三天为我们的称义从死里复活,以及祂会再来施行审判,还有真实存在的天国与真实存在的地狱。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已经把宗教变成了道德——是我们做了什么,而不是神为我们做成了什么——在这一点上,宗教多元主义不是意味着有很多不同信仰的人,我们要尊重他们和向他们作见证,而是意味着所有这些很好的人,他们也有他们道德的来源,就跟我们一样,我们必须要明白,有通向神的不同路径。越来越多地,我们跟着很多牧师在一起这样做,就是告诉信徒们,耶稣是追求团体精神和自我牺牲的最好方法,而不是那一位为我们的罪献祭和为我们的称义复活的救主。
伯:今天教会面对的教会论方面的最大的威胁是什么?
麦:毋需争辩,每个人都知道福音派现在持自贵格会以来最低的教会论。这一教会论建基于个人决志相信耶稣基督之上,而不是建在这个基础上:神在万世以先,就为教会设立蓝图,并借圣灵在圣子里实现了(这一蓝图)。所以如果教会只是一群做了决定和选择的人的集合,教会很容易就变成一个市场,变成一个消费者的购物中心。对许多年轻的福音派牧师来说,教会职分的概念对他们越来越陌生。我在浸信会教会长大,那时福音派传道人对于教会中的职分还有很强的意识;他们会经常讲职分的重要性,现在我再没有听过传道人讲教会的职分了。我听到的是:“信徒都是牧师,我们都是牧师……每一只羊都是牧羊人。”基本上,牧师已经成为主要的激励者兼教练兼活动策划者,这是我关注的一个重大问题。在这个环境中我最大的担忧可能是我们正在失去教会的大公性。我们把教会塑造成了一个以利为本的市场,而且设置一代人去反对一代人,设置一个社会经济体去反对一个社会经济体。像这样,我们正在越来越多地剥夺教会的权柄。
在这个时代,年轻基督徒的信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受到考验,他们却几乎没有被装备去应对这些挑战,因为他们没有很好地融入一个有生命的教会的生活中。他们曾在儿童主日学中,青少年团契当中,然后在校园事工里面,他们从不需要加入教会!根据一项研究,在福音派教会中长大的人有80%离开了教会,他们不加入任何教会,甚至在大学二年级时,他们都不再去教会了。我们想知道为什么吗?好吧,你必须问这个问题:他们是真的“离开”教会吗?他们是否真的曾经归属于教会呢?他们实际上有多少个礼拜天参与了圣徒共同体的公祷、共同读经、公开讲道和圣餐的分享?他们曾经见过一位长老或是牧师吗?如果这些事情并不是这些年轻人正常经验的一部分,那么他们与教会并没有真的连接。他们可能和来自青年团契的朋友圈有关系。他们可能与他们的校园事工支持网络团队及他们的校园带领人有关系,但他们不属于教会。那他们为什么还因为在大二时不再去教会而受到责备呢?
伯:请简单说一下,今天你在教会中看到的什么最鼓励你?
麦:(我看见)许多年轻人对神的恩典和荣耀有着虔诚的渴望。
伯:请用一句话解释一下,荣耀神并永远以祂为乐是什么意思?
麦:这意味着我们是我们被创造本该所是的样子, 正如奥古斯丁所说,上帝造我们是为了祂自己,我们的心若不安息在祂的怀中,便永远不会找到安宁——这也表明神的荣耀和我们的幸福并不对立,只是我们真正的幸福只在神那里才得寻见。
伯:考虑到赖特主教(N. T. Wright)的称义教义,你认为他是在教导另一个福音吗?
麦:巴刻说到一个重点:赖特把圣经的背景作为前提,而把圣经的前提作为背景。不过赖特比这做得还要更多;他否认了称义的一个要素,就是归算。所以,回答你的问题,是的——既然否认了归算,赖特所传的就是另一个福音。
赖特似乎想要对抗一种基要主义的对待圣经的方式。他确实做了很好的工作去强调这一事实,即在保罗的著作中,称义要在一个更广的救赎历史框架中去理解,确实并不是所有关于称义的陈述及辩护都会这样做。但他这个强调没有与历史上的改革宗神学矛盾,因为改革宗神学一直都是在一个更广的救赎历史框架里理解称义。如果赖特读过改教家以及更多近代的改革宗作家的著作,比如魏司坚(Geerhardus Vos)和瑞德鲍斯(Herman Ridderbos),他就能很清楚地看见称义被放在它的正确的背景中,就是信徒与基督的联合这一背景,也被放在了整个救赎历史中。改革宗的作者们谈到保罗对称义的处理和对外邦人的接纳是密不可分的。而在你读赖特的书时,他把一切说得好像他是第一个看见保罗这些重点的人,在他以前的所有人都有点像是在教四个属灵的原则。这真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天真的观点。
我认识赖特——不是很熟,但我在牛津的时候我们有过几次交谈。我们来来回回地讨论这些问题,而他根本不懂历史神学。当你在某些点上抓住他时他会承认,他会说一些类似这样的话:“好吧,这真的不是我的专业领域。”好吧,如果你的论点是宗教改革从根本上误解了保罗,那你至少要知道改教家们说过什么,你最好在这方面是专家——但赖特并不是。所以赖特制造了一个假想的对手。而那些受他影响的人,对他很着迷的人,也是一样,在很多情况下对于改教家们实际上在教导什么,改革宗神学在这些问题上实际教导的是什么一无所知。请让我向人们提出一个诚恳的辩护:改革宗对于称义教义方面的陈述包括了赖特所提出和纳入的一些最显著的论点,但没有像赖特那样否认了归算这一要素。
没有归算,称义就不是好消息。当赖特说福音就是“耶稣是主”,我回答,有很多经文告诉我“耶稣是主”并不是好消息。有很多经文告诉我,对相当多的人而言,“耶稣是主”的意思是:“那骑着白马手中拿剑的伟大报仇者,带来最终的审判。”“耶稣是主”的意思是祂将是你的审判官。在雅典的亚略巴古,保罗说到有一个审判临近,一个最终的审判就要来临,并且神为此给众人证据,就是叫耶稣从死里复活。所以“耶稣是主”并不必然是好消息。只有当神向我保证我已唯独本乎恩典和唯独因着信心在基督里并蒙恩典保守,“耶稣是主”才是好的消息而不是最坏的消息。
伯:你生活和事工的中心是什么?
麦:话语服事——公开传讲神的话是中心。从那里发展出作为家长的服事,在家庭中教导圣经的事工;还有每个信徒都当花在神话语上的时间。我想所有那些纪律都是很重要的:定期参加教会敬拜的纪律,参与普遍的蒙恩途径,听神通过祂的话语对我们说话,每一个途径都是必不可少的,而且我们必须把神的话带回到家里。非常重要的一点是我们重新恢复了教理问答的实践——家庭教理问答,或是家庭敬拜,不管你想怎么称呼它——就是一段清晨或是傍晚的时间,或是一天中的某个时间,父母会用圣经训练他们的孩子。比如在我们教会有一个每周的教理问答,孩子们在不同的年级进行学习,是在适合他们的年级里学习。在教会和在这一周当中,孩子们在家庭敬拜时会记住教理的问题与答案,还有相关的圣经经文应用。(我们)对家庭中发生的事情和教会中发生的事情有一个整合,当长老们前去拜访一个家庭时,他们会问:“你在家里会在教理问答的时间里教孩子们圣经吗?”那是他们作为家长和教会成员的誓约的一部分。
当这一切都成为中心时,最难的是一直保持下去。特别对我个人而言,每天都花时间在我自己的读经和祷告上是最难的,因为每天在我的教导和写作中我都在读圣经。这是我们的工作。危险是它只是成了一个工作。危险是我们来到圣经这里挖掘,好给别人准备饭食,我们自己却有可能饿着肚子。很多人以按部就班地运用神的话为他的职业,对他们来说,很容易就会失去对神话语的神圣感,失去对神话语的感恩以及对神话语的惊奇。不仅是别人容易如此,他们自己也是如此。所以那也是我最挣扎的地方——没有每天为我自己而住在神的话语之中,也没花更长的时间只为我自己得造就而祷告,虽然我每天都在研经。
伯:麦克, 你能分享一个最近这些年你一直在学习的功课,你觉得对其他人来说也可能有益处的?
麦:我想是“更多的耐心”这个功课。没有耐心是不断侵扰我的一个罪,我的妻子——她是帮助我成圣的主要一位——她常常就此提醒我。这是一个可怕的不断攻击我的罪,因为从本质上讲它的根源在于无法将理论与实际联系起来。我相信神是有权能的,但我并不真的认为祂是如此的。如果什么事情要发生,我认为我就是那个要去做的人,并且事情应该按我的方式做成。当我稍微成长一点时,我开始越来越多地明白这个世界是神的和这当中所有的丰富。我也越发理解了,教会是基督的,祂并没有把教会的福分交给我或是交给我们来负责,祂会保守祂的教会往前走,而且祂可以通过我们哪怕很微小的努力来做成这件事。所以我能稍微放松一些了,并且可以信靠神的心意——不只是理智上相信,而是可以依靠在其上,享受在其上,真的藏身在其中,这些对于操练更有耐心和更信靠神是非常有益处的。
伯:鉴于每个人都会留下遗产,你希望给神的百姓留下什么遗产?
麦:我的孩子们,我希望他们是敬虔的年轻男子和女子——无论他们从事什么职业,他们都能拥有敬虔的家庭。我希望他们都在教会中委身并养育敬虔的后代——当他们看见神的荣耀和恩典时会感到激动,并会持续地感到惊奇,即使他们在教会里长大,对他们而言有关神的事情也绝不会变得陈旧或死板,并且他们可以在他们的呼召中去爱和服事他们的邻舍。
[1] 本文于2009年11月3日原载于利戈尼尔(Ligonier) 网站。https://www.ligonier.org/blog/interview-dr-michael-horton/(2018年10月25日存取)。承蒙授权翻译转载,特此致谢。文中霍顿博士的家庭情况与著作介绍为其约十年前的信息。编辑中略有删节。——编者注
[2] 霍顿博士至2018年共出版了26本著作,包括《基督徒的信仰》(The Christian Faith: A Systematic Theology for Pilgrims on the Way)以及《称义》(Justification)等。——编者著
[3] 指R. C. 史普罗,国外在比较亲密的朋友关系中会用一些名字的缩写来称呼彼此。——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