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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会中的专制主义

2022年09月号（总第91期）, 期刊, 本期推荐文章教会中的专制主义已关闭评论

文 / 史蒂夫·马丁（Steve Martin）译/ 郭春雨校 / 笔芯

问题

在当代一些福音派教会中，我们可以看到一种可悲而危险的趋势：在对抗这世代的反规则和反权威的潮流时，一些保守的、笃信圣经的教会已经逐渐出现了专制主义的倾向。这种可悲的现象越来越多地被公开出来，且有大量的证据可以证明（见本文末尾的建议阅读书目）。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什么样的态度会在教会中产生专制主义？这是谁的错？对此我们可以做些什么？

在继续深入讨论之前，有必要先给出定义。在本文中，“专制主义”指的是对于权柄——基督通过圣灵的能力而赐予的，在神的圣道中启示的，由地方教会的圣职人员所行使的权柄——的滥用。据我观察，这种滥用权柄的行为通常表现为以下一种或两种形式。

首先，在神自己于其书面的圣道中保持沉默的地方，如果牧师和其他圣职人员以有约束力的权柄发言，这就出现了专制主义的罪。如果神对于某个主题没有发表意见，那样做就是在篡改造物主的意思。牧师在抨击偶像崇拜、奸淫、贪婪、与非信徒结婚或任何其他违反神明确命令的行为时，可以恰如其分地宣称“耶和华如此说”；这是他的职责。对于那些“裁剪”经文对羊群说平和之言的人，求神帮助他们。但是对于某些在神成文的话语中从未提到的事务，牧师未被基督授权以具有约束力的权柄，来谈论神对其的许可。

其次，当牧师和其他圣职人员在神子民的生活中，篡夺圣父、圣子和圣灵的主宰地位，在圣经保持沉默的地方代为决定神的旨意时，专制主义的罪就出现了。教会圣职人员不得在如下几个方面宣布神对祂子民的旨意，例如个人生涯规划、基督徒伴侣选择、合法职业选择、居住地点、就读学校等方面，否则就会成为神的代理。完全没有决策能力的羊群就会任凭那些扮演神的牧者摆布。因此，约翰·米尔顿（John Milton）的讽刺观察“新长老不过是一个放大了的旧司铎(New presbyter is but old priest writ large)”[2]中所揭示的罪恶倾向，再次困扰着教会。更可悲的是，一些崇拜偶像的羊群喜欢这样。

问题的成因

当然，专制主义和偶像崇拜的成因就是罪。可是，到底有哪些罪特别需要在圣灵的帮助下辨识、悔改，并被治死呢？我想到了牧者的五宗罪和羊群的三宗罪。它们结合在一起，产生了极其罪恶的病态教会，羞辱基督，辖制羊群，使牧者自高自大，使神的工作阻碍重重。

牧者的罪

如今，那些专制的牧者在履行职责时，似乎会陷入以下一种或多种罪中：

1、偶像崇拜

一些人总有罪恶的掌控欲，特别是要掌控神群羊的生活。这样的罪不过是一种肤浅的掩饰，实质上就是，人想要扮演神。而且，这样的人，在他们的羊群中的的确确就成了神。具有这种犯罪倾向的牧师，最终会在他们的教会中达到近乎教皇那样的绝对无误。这一点并不令人惊讶。保罗在提多书2:15中给提多的命令（“用各等权柄责备人，不可叫人轻看你”），即便不是被他们奉为金规玉律，至少也是他们实践中的关键经文。通常情况下，具有偶像崇拜特征的掌控之罪，会伴随着愤怒、斥责、易焦虑的态度，因为专制的领袖绝不容忍他们掌控的世界有任何游离分子（参结34:4；太20:25；彼前5:3）。这种自我神圣化的牧师所培养的会众，更害怕牧师不高兴，而非他们的主和救主不高兴。讽刺的是，那些非得为会众当“神”的人，因着他们的罪而失去了圣灵所赐的权柄；而且神所赐的权柄已经被属肉体的掌控所取代，这种掌控是通过操纵、恐吓、言语胁迫和在教会内以权压人来维持（例如，“你看，我是你的长老，你最好……否则……”）。使徒约翰对丢特腓的描述似乎就属于这类罪（参约三9-10）。

2、不祷告

专制的牧师不把为会众祷告，作为神为造就百姓所指定的主要工具；结果，他们用言语胁迫，欺压会众，逼他们顺从。他们只寻求依靠自己属肉体的铁腕政策。这种属肉体的牧者为了让会众顺从自己的意愿，在责备、威胁、操纵、对抗和“执行纪律”方面所花的工夫，远远超过其在施恩宝座前“求圣灵以超自然的方式将圣徒塑造得更像基督（参林后3:18）”所花的工夫。神的话语明确指出，每位牧者的武器中确实包括杖与竿；但圣经也强调，代祷对于神百姓的成长至关重要（参考圣经中记载的，我们的主和使徒保罗为百姓所做的祷告）。可悲的是，许多牧者击打他们的羊，因为属肉体的武器比圣灵的武器用起来更顺手。使徒雅各警告说，有些人的生活中充斥着各样的属肉体的领导力，并且认为这与他们不祷告有关（雅3:13-4:3）。

3、不信

许多圣职人员不相信圣经中神的宣告和应许。他们不相信基督是祂真教会的主，阴间的权柄不能胜过她。他们不相信圣灵神也是教会的主，将神的子民塑造成祂的形象。他们不相信圣父神会对祂所收纳的儿女彰显父爱，施行管教。专制的牧者因为没有祷告，而在不信中形成了这样的心态：“如果我不逼他们这样做，他们就不会做！”或者“如果我不让他们这样做，谁会去做呢？”他们实际上不相信，当百姓远离牧者的时候，圣灵会监督祂的百姓，并让他们知罪。就像在青少年儿女开车出门或离家去读大学时，基督徒父母必须将他们交托给主一样，牧师们也必须学会信靠神，当会众离开牧者注视的目光时，相信圣灵会在祂子民的生命中工作。可悲的是，不信的牧师在会众中创造了一种“警察国家心态”（警察国家指，通过警察部门控制人民旅行及言论等自由。——编者注），每个人的生活都被严密监控和审查，生怕出现任何偏差，而“罪”一旦出现，则要立即报告给教会领袖。

4、缺乏对羊的爱

古代巴勒斯坦的牧羊人走在羊前面带领它们，按着名字叫它们跟随自己到青草地和清凉的水旁。羊之所以跟随，是因为它们已经知道，牧羊人对它们悉心照料，关顾它们自身的福祉。是牧羊人在晚上睡在羊圈门口，看守羊群；是牧羊人与熊、狮子和其他猛兽搏斗；是牧羊人保护羊群免受盗贼侵害；是牧羊人离开那九十九只，去寻找走失的羊；也是牧羊人温柔地引导哺乳期的母羊和羊羔。

这样的意象的确描绘了牧羊人对羊群的舍己之爱。但是对于西方的许多牧羊人来说，时代已经改变了。现在的“牧场主”用狂吠的狗和直升机上的牧羊人，驱赶惊恐、慌乱、困惑的羊群。在这种当代的做法中，羊群的行动是因为害怕牧羊犬那似乎无处不在的狂吠，以及牧羊人在头顶的直升机上通过高音喇叭一刻不歇地吼叫。

可悲的是，今天在太多的教会中，牧放羊群的人更像是个冷酷无情的肉联厂老板，而非有爱心的牧羊人。许多现代牧者甚至不喜欢羊，那只是他们的业务。事实上，有人劝牧者不要离羊太近，也不要在感情上卷入羊的生活和他们的难题。许多牧师实际上并不喜欢（更不用说爱）他们的会众。他们推动基督徒作见证，将福音传遍世界，可是他们就是不喜欢与具体的罪人打交道。只要读一读我们的主在世上传道时，对迷羊一样的罪人充满慈爱的怜悯（太9:36，14:14；可1:40-41，10:21），就会发现这与今天许多牧者的做法有何等大的差别。为羊舍命的牧羊人的牺牲之爱，已被无情的牧场主的冷漠管理所取代。

5、骄傲

从根本上说，上述所有圣职人员的罪都源于自高自大。加尔文曾精辟地指出，从宝座上的国王到厨房里的洗碗女工，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都藏着一个王国。这就是人心中骄傲的罪。蒙造物主的主权恩典所拯救，并被差遣服事同伴的受造之人，可能很快就会忘记，他们不过是由“骄傲的尘土”（用汤姆·华森的恰当表达）制成的瓦器。我们必须要提醒自己，我们因主人的喜悦而来担任我们的职分，听从祂的吩咐，促进祂的国度。谦卑的牧羊人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也不会忘记自己必须向谁交账。

谦卑的牧羊人以怜悯之心看待神的羊，而骄傲的牧羊人则以轻蔑的眼光看待羊的软弱和失败。谦卑的牧羊人记得，就连群羊的大牧人也曾忍受祂的群羊的误解、批评和属肉体的责备（参太16:22；可4:38；彼前2:21-23）；然而，骄傲的牧羊人对于任何针对他们“尊贵人格”的轻视，无论是确有其事，还是仅仅出于感受，都会有所反应。这与他们的主人多么不同啊！牧羊人必须明白，除非他们“常受搅扰”，多受委屈，否则他们不可能与基督的形象相似，成为长久忍耐、宽容大度的人；然而，骄傲会使人以愤怒来回应罪人的顶撞。一个愤怒的领袖就是一个骄傲的领袖。

羊群的罪

遗憾的是，羊群自己的罪，与事工中出现专制主义现象脱不了干系。在与几只受伤的羊交谈后，我发现他们很少看到自己的罪。他们把所有的责任一股脑推给他们那严厉的督工。但是，如果没有唯唯诺诺的奴才和低三下四的臣民的曲意逢迎，那些小小的独裁者们就无法作威作福。在专制主义盛行的病态教会中，羊群至少贡献了三种罪：

1、偶像崇拜

罪恶的肉体不满足于独一真神这一现实。神是灵，但肉体想塑造一个偶像来代替看不见的神。总有一种诱惑，就像扫罗时代的以色列人那样，想要一位他们可以看得到的人类领袖，而非看不见的神（参王上8:1-18）。但是，神不与任何人分享祂的荣耀，即使是那些被心怀崇敬的羊群抬高到半神地位的“蒙召之人”也不行。这样的羊群为自己找到的，往往是一个喜欢支配羊群的人。于是，一个滥用职权的人物和与他的一群崇拜偶像者就结合起来，形成了一种有罪的共生关系（参耶5:30-31）。

2、惧怕人

太多的羊被讨人喜悦这种愿望所辖制，或者说更惧怕得罪人，而不是讨神喜悦或惧怕得罪神（参箴29:25；约5:41-44）。他们整天围着他们的偶像转，千方百计地迎合偶像的每一个奇思妙想，竭力避免他的愤怒。讨好人的人，对于潜在的冲突噤若寒蝉。他们从来不敢向他们高高在上的领袖提出问题，哪怕是带着多么恭敬的态度也不行。他们永远不会问领袖的决定有何圣经依据，即使这个决定似乎与明确的圣经教导背道而驰。这种讨好人的人更渴望人的笑脸，而不是神的笑脸，他们不会用爱心说诚实话（参弗4:15）。

3、不信

太多的羊不相信，神在今天依然藉着以祷告的心默想神的话语，并圣灵的光照，来引导祂的百姓。肉体更容易把属灵的能力和圣经的引导放到一边，转而走一条捷径，就是请求领袖时刻为他们判断神的旨意并做出决定。毫不奇怪，那些把人抬举到神坛上的羊，唯唯诺诺地服事人的羊，不相信神仍在引导的羊，必定成为虐待型牧人的猎物。只是由于神的恩典，这种情况才没有发生得更多（即使是好牧人也必须知道，他们会受到成为会众假“神”的试探，也必须强烈抵制这样的试探：对于每一个关于引导和决策的问题都做出回应）。也许，在某些时候，专制的牧羊人是神管教的杖，打在崇拜偶像、讨好人、不信神之羊的背上，这些羊不愿意让神作他们的神，而是用纯粹的受造之人来代替神的位置（参赛2:22；诗33:13-19）。

如何矫正专制的牧人与和崇拜偶像的羊

神的话语对罪人的呼召总是“悔改相信”。对那些以犯罪的方式行使职权的圣职人员来说，是如此；对那些心怀罪恶，宁愿仰望卑微的人也不仰望全能之神的教会成员来说，也是如此。

犯有专制之罪的牧人，应该谦卑地来到神的话语面前，带着祷告的心，默想那些描述属神之人如何工作，以及警告不要滥用权柄的重要经文（参创18；出32-33；利10；结34；太23；教牧书信；彼前5；等等）。悔改包括认罪，公开的罪必须公开认，私下的罪必须私下认。

犯有专制之罪的牧师，最好以系列讲道的形式向自己和他们的羊群宣讲哥林多前书13章、腓立比书2章、登山宝训或约翰福音10章的内容。他们不应该害怕，在神和他们的会众面前谦卑如尘土；因为忧伤痛悔的心，我们的神必不轻看（诗51:17）。祂靠近卑微顺服的人，并使他们升高。真正属神的子民不会轻视“一个足以承认自己不够好的好人”。

牧师们必须设法培养为他们的会众代祷的习惯。他们必须祈求极大的恩典，好抵制为人扮演神的持续诱惑。他们必须学会，将潜在的偶像崇拜者重新引导到永活的神那里；祂喜悦祂的新妇，但不会与别人共享她。他们还必须为羊群祷告，让他们不至因牧师的罪而充满苦毒，反而能怀有一颗饶恕的心。那些没有舍己爱羊群的有罪牧人，必须祈求圣灵在他们的心中结出仁爱的果子，并且即使一开始并没有爱的“感觉”，也必须怀着以无私孕育的怜悯之心，操练爱心关怀的行动。牧人若祈求恩典，为要像基督一样爱羊群，并且开始定期以舍己的服事将自己奉献给羊群，那么神不会留下祂的灵不给他们。在主面前谦卑的人，将会看到他们需要看到的事，并重新看到基督的宝血如何洗净牧人的罪污。

崇拜偶像、取悦人、不信神的羊，也必须面对自己的罪，并要悔改。这种悔改包括：研读和默想神的话语中关于偶像崇拜、取悦人和不信神的内容。羊必须学会仰望群羊的大牧人，规律地研读神的话语，带着信心聆听神的话语，使软弱的信心很好地成长（参罗10:17）。羊还必须从神的话语中学习到，忍受真实的或想象中的冲突并不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与全能的神所能做的事情相比，人对你做的最糟糕的事情就算不得什么了。教会必须鼓励会众更深地明白，他们都身为祭司，有平等的机会接触神，都是靠着基督的善工得到祷告的权利。羊若与神同行，晓得神的话语并相信，服从，就不可能成为金属偶像、泥塑偶像和属肉体之牧人的猎物。

愿神赐给祂子民恩典，让他们看到自己的罪并为之悔改。我们不敢以目前的状况沾沾自喜，对很多基督教会的可悲状况视而不见。我们必须首先自己省察，免得受审判；我们必须依靠天父的旨意和应许，恳求祂赐下圣灵的更新。